欧盟标准必要专利实施许可FRAND原则新动态及对我国启示——从欧盟2月28日提案视角分析

标准必要专利实施许可的FRAND原则虽获广泛认同，但其模糊性备受关注。当地时间2024年2月28日，欧洲议会以454票赞成、83票反对、78票弃权的结果，通过《关于标准必要专利规定的提案》。该提案系欧盟委员会2023年4月27日发布的原始版本经妥协修改而成，后续还需欧盟理事会协调各成员国部长会议修订及通过，并经三方会谈后确认颁布立法版本。标准必要专利实施许可的争议主要涉及SEP侵权诉讼、SEP实施许可的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诉讼、FRAND许可费率诉讼，FRAND许可费率诉讼与前两者关系紧密，SEP权利人在实施许可过程中是否符合FRAND原则以及实施者是否善意是关键。本文将整理欧洲议会新版提案对原始版本的修订要点，结合各方反馈意见，分析现存争议要点，并结合我国SEP实施许可规制的实践，探讨该提案对我国的借鉴意义。

一、欧盟SEP新版提案的FRAND原则内容简介

FRAND原则的模糊性在SEP实施许可中引发较大争议，其是标准化组织的知识产权许可政策，指标准必要专利权人在许可过程中应遵守“公平、合理、无歧视”的许可义务，是SEP实施许可的基本原则。新版提案针对此，提出创设欧盟标准必要专利FRAND认定统一标准、认定制度及争议调解机制，确认采取自上而下费率计算法计算FRAND许可费率并创设总费率确认制度，以进一步规范FRAND原则的法律适用。

1. 总体背景

欧盟为提升SEP许可的透明度、为利益相关方提供谈判工具并解决许可效率低下等问题，提出重点举措：确立由欧盟知识产权局主导成立能力中心；创设欧盟标准必要专利声明制度；创设欧盟标准必要专利必要性审查制度；创设欧盟标准必要专利FRAND条款认定统一标准、认定制度及争议调解机制；在FRAND认定中，采取自上而下费率计算法，创设总费率确认制度。本文对后两项进行研究，且原始版本征求公众意见时，标准必要专利实施者和权利人立场分歧较大。

2. 修订要点

欧洲议会的新版提案在SEP权利人的义务及SEP实施人的利益间进一步平衡与妥协。明确欧洲知识产权局FRAND认定不具强制效力，删除原始版本中相关方承诺遵守其认定结果的内容；虽在欧洲知识产权局FRAND认定期间阻却SEP权利人提起SEP侵权诉讼的权利，但拓展了SEP权利人在此期间请求金钱性质临时禁令的权利。

二、欧盟SEP新版提案的FRAND原则争议焦点

欧盟欲创设SEP强监管机制，新版提案对SEP权利人与实施者的利益作了进一步平衡安排，但仍存在一些FRAND原则适用的关键争议，对未来SEP法律实践影响深远，主要SEP权利人的反馈要点显示，仍有一些实质争议待解决。

1. 法律性提案的法律依据问题

欧盟委员会认为《欧盟运行条约》第114条可作为该法律性提案的法律基础，理由是各成员国法院在SEP相关问题上的判例路径存在差异，需改善欧盟内部统一市场的建立和运作条件。然而，根据欧盟相关判例法，该条应适用于成员国法律发展分歧导致未来贸易障碍威胁的情形，且贸易障碍需具潜在可能性并能被有效预防。但各成员国法院SEP相关判例实践的差异不构成“各成员国法律本质分歧”，现存判例路径差异未导致判决明显分歧，也难以证明构成“贸易障碍”，且该提案难以证实能有效解决SEP相关问题，还可能增加实施者和SEP权利人的实践成本。

2. FRAND认定程序期间不得提起侵权诉讼的救济问题

在FRAND认定程序的9个月期间，SEP权利人不得向相关实施人提起SEP侵权诉讼，只有应诉方放弃参与认定时，该限制才可豁免。然而，实施者可能故意延长此期限以免于被追责，如美国高通公司所述，此期间内专利权人无法主张侵权责任或申请行为禁令，实质相当于创设了长达9个月的强制许可，侵犯了专利权人的诉讼权，违背了专利法保护制度的根本原则。

3. FRAND费率确认方法的单一性问题

原始版本及新版提案规定，能力中心在FRAND认定程序中进行FRAND费率确认，明确且单一地采用了自上而下的SEP费率确认法，此做法遭多方反对。随着ICT产品日趋复杂，技术集成度增高，标准中知识产权权利构成庞大，难以创设并固定一种统一的费率确认方法适用于所有案件。

三、与我国法律实践比较暨对我国的启示

1. 我国法律实践方面

我国明确适用SEP的实施许可FRAND原则。最高人民法院及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的相关规定体现了这一点，我国法律实践中的诸多案例也有所体现。

2. FRAND许可费率的确认方面

在重庆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OPPO诉诺基亚标准必要专利使用费纠纷案中，法院认定可比协议法和自上而下法均可单独证明符合FRAND原则，但考虑平衡各方意见及数据和可比协议，最终以两种方法交叉验证的方式认定费率。

3. FRAND许可费率确认与SEP侵权之间的平行诉讼方面

在该纠纷案中，法院认定费率确认诉的争议焦点是许可使用合同协商订立问题，而非SEP实施者侵权行为的认定。双方签署全球专利交叉许可协议后结束所有未决诉讼，表明SEP许可谈判过程中的侵权诉讼未必阻碍或实质拖延许可谈判，反而可能推动谈判进程并为SEP权利人应对实施者“专利反劫持”提供筹码，SEP实施者也可通过其他诉讼方式进行反击。在此基础上，双方可随时请求法院进行FRAND许可费率确认以推动许可达成。欧盟SEP新版提案的修订过程也体现出SEP权利人寻求禁令救济的重要性。